时间进入二、三月份,国际影坛的“颁奖季”又进入了每年的g.c时段
文/马巍
时间进入二、三月份,国际影坛的“颁奖季”又进入了每年的g.c时段——大洋东岸的北美,3月初揭晓的奥斯卡可谓是好莱坞过去一年的年度总结,而在西面的欧洲,2月下旬举办的柏林国际电影节则揭开了欧洲新一轮电影节的序幕。颁奖季每年承前启后的这段时间,照例也是全球电影业界、媒体和广大影迷的年度盛事。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作为行业媒体,对于2014年颁奖季的种种热闹,我们应该看什么?
首先,当然是华语电影在国际颁奖季中更多的存在感。过去一些年,无论是在欧洲三大电影节还是“MadeinUS”的金球奖、奥斯卡,中国基本都是事不关己的看客。不过在2014的春天,华语电影却难得地迎来了一个小小的g.c——柏林电影节上历史性地三片入围竞赛,《白日焰火》更是最终夺得金熊大奖;而在本届奥斯卡颁奖中,王家卫的《一代宗师》也力取两项提名。
华语电影更多的参与感使得今年中国整体对颁奖季也寄予了更多的关注。毕竟,距离上一次触摸金熊,时间已过去了七年;而不算纪录片的话,华语电影上一次拿到奥斯卡提名,也已是八年之前了……应该说华语片在2014年颁奖季上的小爆发也是之前两年持续努力的结果。实际上,过去的2013年中就有多部华语片在世界范围赢得了广泛的反响与好评,这也显示了华语电影整体在市场、票房以外的进步。
另一方面,在国际颁奖季各种热闹的同时,国内的市场又是另一番景象。2月份的全国总票房一举突破30亿大关,再次刷新了内地电影市场的单月卖座纪录,其中不乏大卖的国产片,本土3D《大闹天宫》票房突破10亿,《爸爸去哪儿》将近7亿,《澳门风云》超过5亿,《北京爱情故事》接近4亿……与市场高歌猛进相对应的,照例却是疲软的口碑和蜂起的争议。对于本地的观众来说,好电影似乎还是那么难觅。
或许有人会说这样的对比毫无意义,因为市场和艺术本就格格不入,将二者强行拉到一起纯属没事找事。
但真是这样吗?
好,让我们回头再看看颁奖季,看看今年的奥斯卡和柏林节。
本届奥斯卡奖刚刚于3月2日颁出。作为商业电影帝国好莱坞的年度盛会,奥斯卡素来以平衡商业与艺术、大众与小众的“太极拳”功夫闻名于世。就此而言,本届的奥斯卡也做得不错,之前群雄争霸的局面最终以主要奖项被各家瓜分而收场,基本公平之中又不乏微妙的平衡。实际上,《地心引力》这样群众基础深厚、工业性也确有其成就的大片代表,和《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她》这样地地道道的文艺小片,在奥斯卡上平起平坐地坐在一起,本身即显示了一种平衡的价值观,提醒着电影世界的逻辑永远有两条并存。
作为一地电影工业的最高奖项,奥斯卡从始至终都在以其自身引导这个工业。这个奖最钟意的永远是《为奴十二年》这样能够兼顾主流口味与个性表达的电影。《泰坦尼克号》这样的票房巨无霸登顶倒是绝对的小概率事件。相比之下,奥斯卡倒向艺术的时候似乎还要更多一些,比如2008年的王者《老无所依》,可说是近些年的奥斯卡获奖影片中最具艺术风格的,然而该片的创作却又完全采用了类型片的既有框架……没办法,奥斯卡就是如此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平衡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引导工业与艺术的交流和融合。时下商业化已是电影的宿命,市场、投资、明星、营销……哪个都不能不考虑。但是当这些要素都具备的时候,解决问题的关键却又悄悄滑向了天平的另一边。对此,本届的最佳影片大奖得主《为奴十二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无疑是一个瞄着奥斯卡去的项目——选片眼光颇高的大明星布拉德·皮特亲自监制并出演,题材则是近几年热力重燃的美国黑人历史题材,主演阵容可谓群星云集。应该说要驾御这样一个题材、班底都极度需要平衡的“主旋律”项目,首选自然当是经验和圆滑。但是《为奴十二年》选择的舵手却是来自英国的艺术青年史蒂夫·麦奎因,后者之前执导的两部电影都是独立制作的影展片,以其艺术感的锋芒在影坛闻名。《为奴十二年》最后的成功恰恰是源自这样的搭配,影片在艺术表现方面的锋芒正是其超过以往同类题材作品的特色所在。
就这样,奥斯卡的光环也悄悄地为另一个故事定下了基调。于是,未来自然会有更多的影片琢磨试一把个性和新人,而来自世界各地的麦奎因们也会更憧憬到好莱坞一展身手。
引导融合同样是欧洲电影节的主题之一。今年的柏林电影节,很多国内媒体对《白日焰火》的登顶感到意外,除了其事前的低调,更多还是因为该片“有很多商业元素。”然而事实上,欧洲电影节从来不排斥有新思维的类型片,例如2011年在戛纳夺得最佳导演奖的《亡命驾驶》就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类型片,而具有商业元素的电影在欧洲电影节中更是屡见不鲜,也不乏当年朴赞旭《老男孩》这样启发了全球一代影人的作品。
这正是奥斯卡和电影节对于电影产业的核心价值所在——市场和艺术固然是各自表述,但成熟电影行业的一大标志是某种中间体系的存在,能够促进两边的交流与融合,彼此输出新鲜血液与活力,这也是一地电影产业及文化能够长期持续发展的关键。
回头看看,中国如今欠缺的也正是这样一套体系。在国内,商业与艺术的“交流”往往表现为互不相让的争吵,一边永远试图彻底压倒另外一边。最近几年,本地电影市场的迅猛发展一时掩盖了艺术方面的日益贫瘠。对于中国电影来说,眼下光挣钱似乎就够了。然而任何的不平衡局面都注定会向再平衡的方向悄悄移动,《白日焰火》在内地受到的热烈关注就是一例。即便是在最近卖座电影的各类大片迭出的情况下,该片也仍然抢到了大量的曝光和宣传机会,媒体也近乎自发地趋之若鹜。根据百度指数的统计,《白日焰火》在2月15日柏林获奖后,其媒体综合指数一度窜升至35万。相比之下,目前正在热卖的好莱坞超级大片《霍比特人2》,综合媒体指数的最高峰值还不到14万。
这样的情况似乎也不难理解,市场上永远都是物以稀为贵。近些年来各式各样的卖座奇迹实在是太多了,而在作为文化制高点的国际电影节上拿奖却越来越凤毛鳞角……另一方面,现在不同于以往的问题则是:从艺术上所得来的关注,是否能够在市场上转化为票房。
记者还记得华语片上一次摘得金熊时的情况,那是2008年的《图雅的婚事》。当时其所获得的关注远不如现在,该片最后的票房也只有寥寥百万,大家对此也并不关心,因为在那时,得奖的电影就是得奖的电影。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如果说在《白日焰火》柏林获奖时,国内媒体们还在问“刁亦男是谁”的话,回到国内后,大家所关心的就迅速转向了各自更“熟悉”的方向——之前在该片的首次发布会上,主持人给导演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对票房的期待”。随后同样的问题又被交给了上台的4位主演。而在后续的媒体提问中,票房的问题又被不厌其烦地一次次丢了出来。
随着市场成为中心话题,商业的惯性也在《白日焰火》的宣传、推广中显现无遗。这也引起了不少困惑——毕竟众人已习惯于将影展折桂者奉为曲高和寡的艺术品,然而眼下这位最新的国际大奖得主,一回到国内却变身为种种接地气的本地特产,明星、悬疑、爱情……对此批评的有之,赞扬与时俱进的有之,褒贬勿论,这种错位本身即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可能有人会说这正是当前中国电影业市场意志过于强大且无孔不入的明证。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白日焰火》在国内外的身份认同差异,也可视为以往两种格格不入的电影体系彼此的渗透与融合。当然,这个过程绝对不会是一帆风顺和一团和气。然而不管怎么说,我们似乎还是应该更有耐心一点,因为毕竟现在的中国电影,要比以往更有意思些了。
当地时间3月2日晚间,第86届奥斯卡奖在美国洛杉矶杜比剧院揭晓,两大热门影片《为奴十二年》和《地心引力》三七二十一揽下10个奖项,前者获得最佳影片,后者拿到最佳导演,主演《达拉斯买家俱乐部》的马修·麦康纳和《蓝色茉莉》的凯特·布兰切特分享影帝影后。这个结果,只能用已经旧出包浆的词来形容,那就是“毫无悬念”和“没有冷门”。
每年决定奥斯卡结果的,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会的六千名注册成员,说白了就是混迹好莱坞电影业的“核心”人员,行业发展到高度成熟的标志就是——稳定,也就是缺乏变数,所以虽然有些年头会出现个别偶然因素的影响,但在奥斯卡奖长达86年的历史中,这种稳定态已经使得偶尔泛起的波澜趋于式微。
近些年学院成员的“老龄化”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所以严肃和相对保守的主题,比如历史、政治、人物传记等展现传统价值去向的“命题作文”,特别受青睐。今年的《为奴十二年》就是证明,再往前数,去年的《逃离德黑兰》和《拆弹专家》《国王的演讲》,都没出了这个范畴。
早在《为奴十二年》在多伦多电影节上获奖的时候,就有人预言它在几个月后极有希望摘下奥斯卡,因为圈内人都清楚学院派一向偏爱具有现实意义的严肃题材,更何况史蒂夫·麦奎因这部作品在每个制作环节都保持了无可挑剔的高水准,再加上众多明星,如甘当绿叶的布拉德·皮特、迈克尔·法斯宾德、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等人,他们本身就是具备高能公关能力的“活广告”。
有人说,奥斯卡和中国的春晚越来越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确,奖项归属再没新意,今年奥斯卡仍然搞得热热闹闹,收视率创新高不说,观众也乐于把集体吐槽当成最大乐趣:詹妮弗·劳伦斯走红毯又险些摔了跟头、人称“小李子”的迪卡普里奥陪跑多年就是够不着小金人、嘉宾约翰·特拉沃尔塔诡异地把出场表演的歌手名字念错、颁奖现场居然有外卖叫披萨请明星吃宵夜……这一届的奥斯卡,若干年之后仍然还被人津津乐道的,很可能是主持人爱伦·德杰尼勒斯招呼着梅丽尔·斯特里普、茱莉亚·罗伯茨、布拉德利·库珀等一众明星的那张“世纪自拍”,照片上传到Twitter后,10多分钟内被转发80多万次,破掉2012年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那条庆祝推文的转发纪录,还连累得网站服务器几乎当机。全民狂欢,也许比奖项得主是谁,更能这一好莱坞盛事的娱乐性。
数字奥斯卡
文/翌安
几个月的准备,几百双手、上千工时的劳作,无数精美的食材,世界各地运来的顶级鲜花,只为3月2日晚上在杜比剧院开启的奥斯卡之夜,这一好莱坞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夜晚。让我们将目光转向幕后, 从一系列有趣的数字,体验一下这场已经进入第86个年头的豪奢盛宴。
279人——1929年在美国好莱坞罗斯福饭店出席第一届奥斯卡典礼的人数。当时典礼实际上是一场在酒店花房举办的晚宴,门票售价只有5美元。
225个国家——目前全球转播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国家。
6000人——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参与票选奥斯卡提名和获胜者的投票人数。
46人——2014年奥斯卡颁奖嘉宾人数,其中包括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布莱德利·库珀,安吉丽娜·朱莉和伊万·麦格雷戈。
600英尺——起自好莱坞大道与高地大街交界处,终至杜比剧院门口的奥斯卡红毯长度。
3280人——2013年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的人数。
1350瓶——州长舞会上供应的昂贵香槟数量。
1000个——晚宴上甜品名单中自制棉花糖个数。
5000个——晚宴上甜品名单上的巧克力奥斯卡小金人个数。
250只——晚宴将被吃掉的大虾个数,另外还有600只缅因州龙虾。
6000只——晚宴前被当作开胃小吃的迷你蛋糕个数。
17条——奥斯卡御用主厨沃尔夫刚·帕克和他的厨师团队将要处理的野生鲱鱼条数。
30加仑——晚宴上所用的调味沙司数量。
1250只——厨师团队烹制的蟹爪个数。
24处——宴会厅用鲜花装点的区域数。
10000支——来自美国本土、新西兰、荷兰和哥伦比亚的各色鲜花数量。
3亿英尺——用于颁奖典礼电力和音响系统的铜线总长度。
第86届奥斯卡金像奖获奖名单
最佳影片 《为奴十二年》(12 Years a Slave)
最佳导演 阿方索·卡隆(Alfonso Cuaron),《地心引力》(Gravity)
最佳男主角 马修·麦康纳 (Matthew McConaughey),《达拉斯买家俱乐部》(Dallas Buyers Club)
最佳女主角 凯特·布兰切特Cate Blanchett,《蓝色茉莉》(Blue Jasmine)
最佳男配角 杰瑞德·莱托(Jared Leto),《达拉斯买家俱乐部》
最佳女配角 露琵塔·尼永奥(Lupita Nyong'o),《为奴十二年》
最佳原创剧本 斯派克·琼斯(Spike Jonze),《她》(Her)
最佳改编剧本 约翰·雷德利 (John Ridley),《为奴十二年》
最佳动画长片 《冰雪奇缘》(Frozen)
最佳纪录长片 《离巨星二十英尺》(20 Feet from Stardom)
最佳外语片 《绝美之城》(The Great Beauty)
最佳剪辑 《地心引力》
最佳摄影 《地心引力》
最佳视觉效果 《地心引力》
最佳音响效果 《地心引力》
最佳音效剪辑 《地心引力》
最佳艺术指导 《了不起的盖茨比》(The Great Gatsby)
最佳服装设计 《了不起的盖茨比》
最佳化妆与发型设计 《达拉斯买家俱乐部》
最佳配乐 《地心引力》
最佳原创歌曲 Let it Go/《冰雪奇缘》
最佳动画短片 《哈布洛先生》(Mr Hublot)
最佳真人短片 《氦》(Helium)
最佳纪录短片 《6号女人:音乐把我拯救》(The Lady in Number 6: Music Saved My Life)琼·赫肖尔特人道主义精神奖 安吉丽娜·朱莉(Angelina Jolie)
近年来稍嫌冷清的柏林国际电影节在2014年出人意料地成为中国电影界关注的焦点。从三部华语片同时入围主竞赛单元,到《白日焰火》最终拿下最佳影片金熊奖和最佳男演员银熊奖,今年的柏林有意无意地制造了众多与中国相关的话题。虽然夺奖出人意料,但本次参赛柏林的三部华语影片整体都取得了较好反响,某种程度上也向国际影坛展示了新时代华语电影的进步。
华语片大年
时间倒回到2014年1月15日,这一天是第64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名单揭晓的日子。一切看起来似乎跟往年差不多,很多国内媒体也在依照常规准备着不温不火的报道和版面。不过在内地电影圈,却有更多的人在密切等待着柏林的最终发布。
实际上,风声早已传出:本届柏林电影节将打出中国牌,而作为电影节的招牌,今年柏林的竞赛单元则很可能会有不止一部华语片入围。此前,内地导演宁浩的“旧作”《无人区》将参赛柏林的消息已在圈内流传。另一位内地导演刁亦男的新作《白日焰火》同样是入围的大热门。
1月15日上午,记者先后通过海内外的不同信源得到确认:《无人区》和《白日焰火》已锁定柏林竞赛单元的入场券。好消息还不止如此:除了这两部外,入围本届柏林竞赛的还有一部来自中国的“惊喜电影”。之前传出同样在争取柏林名额的华语片还有许鞍华的《黄金时代》等。
虽然消息逐渐确凿,但三部华语片同时参赛依然令人有些难以置信。北京时间当晚举行的柏林官方发布会最终证实了之前的传闻:《白日焰火》和《无人区》顺利入围,“惊喜”属于娄烨的新作《推拿》。
除了数量多以外,本届柏林选择的华语片地域指向也更鲜明——以往欧洲三大电影节面向华语地区的选片比较注意内地、港台等不同地域的搭配,但今年入围柏林竞赛的三部华语片均是由内地创作主导的项目,三部影片的导演也都是首次参赛柏林。
就选片而言,《推拿》和《白日焰火》的入围符合欧洲三大电影节的既有口味,而《无人区》的参赛有点出人意料,毕竟该片去年已在中国等地公映。选择宁浩这部历经多年波折的作品或许是出于对创作开放的鼓励,此次《无人区》参赛的也是一个据称未经删减的导演剪辑版。不过另一方面,柏林电影节总监科斯利克(DieterKosslick)在面对中国媒体时也强调该片的参赛是经过了中国有关部门的同意和授权的。据内部知情人士介绍,目前在欧洲三大电影节中,柏林实际上是惟一明确要求入围的中国电影需在内地过审的一个。
三部华语片入围柏林也迅速成为了国内外影坛的一时话题。消息公布后,记者与一位德国影人互通电邮,后者也深深感叹今年柏林对华语电影的力推“令人惊讶”,“我们本地的电影圈内也是议论纷纷。”圈内尚且如此,圈外更不用说。本届电影节的选片吸引了大批中国媒体来到柏林,对今年活动的报道力度明显上升。柏林最终用包括金熊在内的三樽奖杯回报了来自中国的热烈关注,并以此制造了一个更大的惊喜和话题。
柏林的算盘
即便成功入围了柏林竞赛,刁亦男的《白日焰火》在业内外依然显得相当低调。在2月15日电影节各奖项揭晓之前,几乎没人预料到该片会成为历史上第5部折桂柏林的华语电影。
《白日焰火》的夺魁虽然相当意外,但仔细想来,其中又并非无迹可寻。本届竞赛单元中的三部华语片里,该片是最早确定入围的。在组委会公布竞赛片单的官方新闻稿中,以“BlackCoal,ThinIce”为英文片名的《白日焰火》按字幕顺序排在首位,新闻稿中所用的配图同样来自该片。而在电影节的日程安排中,《白日焰火》的首映也被放在了更受重视的夜场。
此外,今年柏林对评委会的安排在客观上也有利于华语片脱颖而出。本届电影节竞赛单元的评委会中除了有华人巨星梁朝伟,掌舵全局的主席詹姆士·夏慕斯(JamesSchamus)也是著名华人导演李安的编剧、制片老搭档。
虽然其中巧合成分或许居多,但这些细节引人遐想。客观地说,《白日焰火》在柏林拿奖不算意外,毕竟该片首映后的口碑不错。然而影片拿到的毕竟是金熊,近些年来该奖的得主,如《蜂蜜》(Honey)、《一次别离》(ASeparation)、《凯撒必死》(CesarMustDie)等都是享誉全球的一流文艺佳作。相比之下,《白日焰火》还是有些差距,何况其除了金熊外还收获了一樽影帝银熊——按照欧洲三大电影节既有的评奖规则体系,最佳影片奖得主同时拿到其他重要奖项,意味着评委会给该片的评分远远高于其他竞争者。
就业内和媒体的反映而言,今年柏林电影节中两位美国导演的新片其实最被看重。其中韦斯·安德森(WesAnderson)的《布达佩斯大饭店》(TheGrandBudapestHotel)是本届电影节的开幕片,而理查德·林克莱特(RichardLinklater)的《少年时代》(Boyhood)则是大奖热门。虽然两片最终各自斩获了份量仅次于金熊的评委会大奖和最佳导演奖,但仍然引起了很多美国媒体的不满。“柏林电影节给了中国一个大大的熊抱(warmbear-hug)”,美国资深影评人黛博拉·杨(DeborahYoung)如此评价。
虽然大奖的归属未能令所有人信服,但是今年三部华语参赛片的品质还是得到了普遍认可,包括黛博拉·杨在内的很多西方影评人也承认本次柏林选择的华语片是近年来欧洲三大中最好的一届。而在常年主攻中国电影和亚洲电影的英国老牌影评人艾德礼(DerekElley)看来,娄烨的《推拿》堪称本届电影节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白日焰火》里导演的确尝试了很多东西,但相比之下,《推拿》在创新上走得更远,且影片整体要更成熟。”对于后者最终拿到的一个针对摄影的突出艺术贡献奖,艾德礼也相当不平,“对这样全面而优秀的作品来说简直是个侮辱。”
就整体而言,今年柏林电影节的种种策略,效果显然是成功的。三部华语片加上最后获得影后银熊的日本电影《小小的家》,柏林今年的亚洲牌成功地止住了其近些年来在亚洲影响下滑的势头。本届的选片也算是兼顾了明星、话题和品质,影市成绩同样非常理想——根据组委会事后的统计,本届柏林电影节创纪录地售出了33万张电影票,这使其依然稳居全球规模最大的公开电影活动。而对于中国电影界和相关媒体来说,来自柏林的奖杯既意外又及时,毕竟华语片已很久没能在欧洲三大电影节染指最高荣誉了。
当然,对于很多西方媒体来说,今年柏林或许依然乏善可陈。在欧洲三大电影节中,柏林的选片近年来其实一直备受诟病。而在艾德礼这样浸淫柏林多年的老江湖看来,本届电影节的成绩与效果也需两面看待:“柏林今年好像对中国电影格外友好,但实际上前几年的情况刚好相反。”除了主竞赛外,电影节其他的重要单元,如“电影大观”(Panorama)、“论坛”(Forum)等走的也还是老路子。“我觉得柏林整体的大方向其实没有明显改变。对华语电影来说,以后会怎样也很难说。”
《白日焰火》在柏林登顶,立时成为国内的焦点话题。
2014年2月27日,北京,丽思卡尔顿酒店宴会厅,《白日焰火》在国内的首次发布会还有一会儿就将开始。提前到场的记者正在架机位和闲聊。台上,背景的LED屏正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电影的预告片,舞台显得很空荡——除了中央小桌上摆着的那樽来自柏林电影节的金熊奖杯。不时有人走到前面,拿起手机拍照。
不久,影片主演廖凡也到了,随后他在柏林得到的最佳男演员银熊奖也被拿到了台上,和先到的金熊摆在了一起。
上前拍照的人更多了。
近年来,华语电影在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失意已渐成常态。正当业界和媒体都开始对此习以为常的时候,《白日焰火》这部之前并不为业内外所关注的小成本制作却一举在柏林登顶,立时成为了国内的焦点话题。欧洲电影节历来是中国电影品牌镀金的必经之地,不过今时不同以往,相比之前一批在欧洲夺奖的华语片,类型气息更重、宣传推广模式也更本土化的《白日焰火》与本地市场和票房有着更接近的可能。
导演刁亦男
对于突如其来的聚光灯,刁亦男的不适应难免。“他平时真的是一个埋头创作的人,对这些有点不习惯。”影片的监制万娟说。然而最近短短的两周,《白日焰火》的爆冷夺奖使刁亦男的知名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柏林开奖的当天,内地一家门户网站的大稿很诚实地写出了很多中国媒体对此的意外:“我们对这位导演和他的电影近乎一无所知”。
而现在,一切都已不同。
虽然长期不为公众熟知,但在国内的文化圈,刁亦男之前并非籍籍无名。他曾作为编剧参与过张杨导演的《爱情麻辣烫》和《洗澡》。在戏剧界,刁亦男与他的中戏同学孟京辉有过不少成功合作,此次出演《白日焰火》的廖凡同样是后者的老班底之一。
他涉足电影有十多年的时间。2003年,刁亦男的长片处女作《制服》入围釜山电影节。2007年,他的第二部作品《夜车》被戛纳电影节的“一种关注”单元选中,影片的反响相当不错,这意味着刁亦男已成为了国际电影节“选秀”的一支潜力股。不过,这两部电影的成功都仅限于圈内。《制服》和《夜车》均未能在国内上映。
2007年《夜车》参赛戛纳时,刁亦男在一次采访时提到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将是一部“刑侦片”。虽然和前两部作品一样都是警察题材,不过这一次他的想法有所改变。一方面,刁亦男说自己始终相信并坚持独立制片的价值,但另一方面,他也本能地希望自己的电影能找到更大的空间,“我想拍一部有观众又有自我表达的电影。”
面对市场
平衡、兼顾个人风格与市场口味固然是创作者的主观愿望,但同时恐怕也是客观大环境使然。眼下,即便是对于主攻海外电影节的文艺型小制作,本地市场也已是不可回避的考量因素。《白日焰火》的剧本早在2005年就开始酝酿,但项目却迟迟找不到投资。刁亦男只能对剧本框架和方向不断调整。他的制片人搭档曲文晏回忆说,剧本先后有三个不同的版本,最终才定下了现有的黑色电影类型框架。
与此同时,刁亦男也带着《白日焰火》频繁奔走于各大国际电影节的创投单元,先后参加了2007年的釜山电影节PPP和2008年的鹿特丹电影节。但突如其来的全球金融危机打乱了影片在海外的融资进程。2009年,刁亦男结识了时任上海电影节业务副总监、同时也是上海创投单元创始人的沈旸,后者建议项目尝试向国内方向转型。在沈旸的介绍下,《白日焰火》破格入围了次年上海电影节的“合拍片项目洽谈”。随后同样在她的牵线下,刁亦男和江苏的幸福蓝海影视文化集团开始了接触,后者的副总经理万娟之后也成为了影片的监制之一。最终,2011年“在项目顺利立项之后”,双方正式开始合作,至此《白日焰火》终于启航。
应该说刁亦男和幸福蓝海是一对有点奇妙的组合,毕竟前者一直被视为独立艺术片导演,而后者则是一家背靠江苏卫视的国有企业。2005年成立来,幸福蓝海在内容方面一直以电视剧为主,虽也投过不少电影,比如《亲密敌人》《让子弹飞》,以及范冰冰主演的《白发魔女之明日天国》等,但大多是跟投,且选择的项目基本都是主流商业片。不过在万娟看来,跟投难以让企业得到真正的发展机会,“很难接近电影产业的核心资源。”为此幸福蓝海之前也一直在尝试主导运作的机会。实际上,在双方携手之前,《白日焰火》也接触过其他很多国内的影视公司,“但大家可能还是对导演以前的路数和项目变数有所顾虑。”万娟说幸福蓝海最终选择《白日焰火》也是因为企业自身的鲜明诉求,“还是出于公司长远发展的考虑。”
虽然从项目进入之初就明了其中的风险,不过该为市场所做的准备还是得做。例如影片的主演阵容,刁亦男的前两部电影均是以非职业演员为主,而《白日焰火》中领衔的则变成了台湾明星桂纶镁,另两位主演廖凡、王学兵也是国内知名演员。
当然,万娟也承认更重要的因素还在于影片本身,“我们从一开始就看好这个题材的潜力。”《白日焰火》的故事采用了黑色电影的类型架构,悬疑破案的元素相当突出,最后的“解密”也出人意料。在刁亦男看来,“这些是能吸引观众的。”此外,从导演上一部作品《夜车》中,就能看出他其实具备把电影拍得好看的能力。虽然该片的成本极低,但刁亦男和摄影师董劲松成功营造出了兼具风格化与画面感的影像。这对搭档在《白日焰火》中做得更为成功,在柏林参赛期间,影片的摄影也是最受外界称赞的环节。
墙外与墙内
得益于柏林的表现,《白日焰火》的海外发行推进得异常顺利。实际上,早在竞赛片单公布之前,该片就已经吸引了很多消息灵通的海外发行商,最终与片方签约的是在影展片领域相当知名的Fortissmo公司。随后的获奖更是使片子的海外销售一帆风顺。负责《白日焰火》电影节和海外事务的沈旸介绍说,目前影片已经敲定了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版权交易。
相比导演的前作,《白日焰火》具有更多的商业性,但其整体仍在影展片的范畴之内。然而回到国内,情况又不一样了:相比影片本身追求的“平衡”,“商业”在面向本地的运作中迅速占据了主导地位。实际上,影片在入围柏林时所发布的首篇新闻稿中就已有“罪案奇观”这样具有强烈商业类型暗示的词汇。而在柏林获奖,内地宣传造势全面开始之后,影片在内地既有的商业电影包装思路下被迅速推上台面,悬疑、惊悚、爱情等市场所熟悉的商业元素均得到了大力渲染,发布会上揭晓的新款内地版海报则主打明星牌。
在万娟看来,这些为本地市场做出的安排顺理成章,因为《白日焰火》“从一开始就是为市场而拍的电影”。对于公司而言,电影节的成功固然可喜,但远非可以满足的终点。柏林的成功只是为之前为市场而做的种种铺垫赢得了更多发挥的可能。获得金熊奖之后,片方迅速敲定了3月21日的上映档期,“就是想趁热打铁。”虽并未以具体数字明言对票房的期待,但制片方对《白日焰火》的票房显然是有相当的期待甚至是野心的。
史蒂夫·麦奎因(左)在片场说戏
六个月前,《为奴十二年》在美国特柳赖德电影节上首映,麦奎因的一位朋友看完电影后,告诉这位大块头黑人导演:这部片子的分量,比你还要重。事后证明,这话说得一点没错,《为奴十二年》的分量,重到连麦奎因自己都没想到。
从2013年11月颁奖季开启,这部描写19世纪美国奴隶制度的电影就被视为大热门之一,在横扫千军般接连拿下芝加哥影评人协会奖、广播影评人协会、英国电影学院奖、金球奖等众多奖项的最佳影片后,最终在好莱坞杜比剧院摘得第86届奥斯卡的最佳影片、最佳改编剧本和最佳女配角三项大奖。
作为制片人领奖的布拉德·皮特说:“感谢所有的人,特别是史蒂夫·麦奎因,他执着地带领我们一起,讲述了一个这么棒的故事。”
“投石子”
为了宣传《为奴十二年》,麦奎因推掉了另外一部电影的制片,错过了女儿15岁的生日,但他说,一切都值得。“电影里发生的可怕事情,在今天的社会中仍然可以看到,这部电影,讲述的并不仅仅是一个黑人奋力寻求自由,而是奋力求生,每个人,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有责任让更多人知道这部电影,所以必须为它努力做更多事,当然这意味着牺牲掉不少陪伴家人的时间,但他们都理解我。”麦奎因说:“《为奴十二年》就像往湖里扔一块石头,石头小,但涟漪波及的范围很大。很多人看过电影后跟我说,从来不清楚奴隶制度竟然邪恶至此。影史上描写奴隶制度的作品只有20来部,数量如此之少,甚至都算不上是一个类型,我很高兴《为奴十二年》能得奖,更高兴看到它成为这一年里口碑最好的作品之一,不是作为“奴隶题材”电影,而是在所有类型的作品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也许社交网络更热衷于讨论《地心引力》和《美国骗局》,但在几部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中,《菲洛梅娜》《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和麦奎因的《为奴十二年》这三部作品却被舆论认为更具有触动灵魂的力量。
在创作电影的过程中保持激情并不难,但随后在好莱坞的市场运作下,出席几百场宣传活动和应酬宴会,在记者会上回答相同的提问,一遍又一遍讲述创作灵感、跟演员合作的感受……会让很多电影导演叫苦连天。从2013年10月《为奴十二年》在北美正式上映到奥斯卡颁奖,44岁的麦奎因已经记不得跑过了多少个国家,他不厌其烦地向全世界的观众介绍这个辛酸的故事:一个叫所罗门·诺瑟普的黑人被下药拐卖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沦为奴隶的他受尽屈辱,几乎丧命,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经过艰苦的法律诉讼终于重获自由。
好在这些辛苦奔波没有白费,缺少流行的商业元素,甚至被认为略嫌沉闷压抑的《为奴十二年》,在捧起奥斯卡小金人的同时,还收获了可观的1.1亿美元全球票房。作为一部并不被看好的黑人题材独立电影,出品《为奴十二年》的福克斯探照灯公司手里只有2000万美元预算,除去拍摄成本,公司显然无法安排和竞争对手(索尼的《美国骗局》和华纳兄弟的《地心引力》)同样规模庞大而频繁的宣传推广。好在年底各大奖项提名的接踵而至,为《为奴十二年》提升了不少人气,也使得电影公司对一度最为头疼的回本问题,多少有了些底气。
“我们的预算不多,”麦奎因从来不避讳财务上的捉襟见肘,“奖项提名,特别是奥斯卡提名,吸引了更多观众走进影院观看这部电影,票房让公司颇感欣慰,也为影片积累了不错的口碑和关注度。能走到这一步,我们很幸运。但同时,我希望电影公司能看到,观众并不只喜欢看爆米花视效大片,他们也会去看具有话题性和引发思考的电影。《为奴十二年》这样的作品也能赚到钱,也可以收到良好的投资回报。如果能建立起一种良性循环,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麦奎因自然并不喜欢别人为《为奴十二年》单纯地套上“奴隶题材”的定义,正如他自己不愿意被贴上“黑人导演”的标签一样,“这部电影的故事并不局限于19世纪,也不仅仅是一部‘黑奴电影’,它是一部美国人的电影,它关乎人性,关乎自由、尊严和其他很多东西。”
5年和35天
《为奴十二年》的创作萌芽于2008年,当时麦奎因正在拍摄他的第一部长片《饥饿》,片中爱尔兰共和军囚犯的故事,让他产生了拍摄以黑人奴隶为主角的电影的冲动。此后三年,这个想法不断充实和完善,他与合作多年的编剧约翰·雷德利(JohnRidley)一点点构建着剧本的根基,但进展缓慢。2011年,在完成了影片《羞耻》后,麦奎因的妻子、文学评论家比安卡·斯缇特建议根据真实的事件改编电影。不久后,她把所罗门·诺瑟普的传记体小说《为奴十二年》推荐给了麦奎因,这本著于1853年的小说重印发行了多次,至今仍然畅销不衰。书中的描写深深震撼了麦奎因,他说自己简直像是看科幻小说:“人们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很了解奴隶制,但其实一无所知。”
麦奎因马上找到约翰·雷德利着手改编剧本,其中80%的对话都是直接出自原著。“看书的过程中,我兴奋地全身发抖,每一页的内容都在激发我的灵感,小说作者要表达的东西,几乎是自动在我脑子里转化成为剧本格式。”
电影剧本完成没多久,看过《饥饿》后就一直寻求机会跟麦奎因合作的布拉德·皮特,以制片人的身份主动找上门来,双方很快谈妥,皮特名下的B计划娱乐公司(PlanBEntertainment)同意为《为奴十二年》投资,皮特本人也答应饰演片中的一个角色。再加上合作多年的摄影师肖恩·鲍比特,麦奎因只用了一台摄像机和35天的时间,便完成了酝酿了五载之久的《为奴十二年》。
凭借片中黑奴帕茜的角色摘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肯尼亚姑娘露琵塔·尼永奥(LupitaNyong'o),毕业于耶鲁戏剧学院,她的经纪人把她推荐给麦奎因试镜帕茜一角。
在尼永奥之前,剧组已经为这个角色面试了很多人,但始终找不到满意的人选。麦奎因说:“年轻的黑人演员中,很少有接受过专业表演训练的,所以当我看到尼永奥的试镜录像和简历时,特别惊喜。”两周后,尼永奥出现在了新奥尔良的片场,拍摄的第一场就是帕茜被鞭笞的重头戏,缺少实践表演经验的尼永奥紧张得要命,但等这场戏拍摄完毕,她仰慕已久的前辈、麦奎因的御用男主角迈克尔·法斯宾德(MichaelFassbender)对她的表现大加赞赏,而麦奎因更是激动地说:“多谢你的出现。”
《饥饿》《羞耻》的男主角迈克尔·法斯宾德,在《为奴十二年》出演了一个庄园主,他形容麦奎因“对人类充满热爱,即便是坏人”。法斯宾德说:“史蒂夫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可以发掘出角色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不会对这个人物妄下判断,他总是试图启发我去揣摩和理解人物,越多了解,就越少成见。在这一点上,史蒂夫简直像个新闻记者,随时保持着敏锐和理性。”
“《为奴十二年》的剧组就是个大家庭,我们每天一起吃饭,杀青后还一起大醉了一场,拍摄过程充满激情和火花,合作异常愉快。”麦奎因回忆。而布拉德·皮特甚至如此形容:“假设以后我再也不能和电影有任何关系,有这部电影,我也无憾了。”
比电影真实
1969年,史蒂夫·麦奎因出生于伦敦,他的父母都是在上世纪60年代的移民潮中来到英国。母亲来自特立尼达,是从非洲加纳贩卖到此的黑奴后代,而父亲则是来自格林纳达的普通农民。
童年时,麦奎因的理想是成为一名艺术家,他擅长绘画,并如愿考上了切尔西艺术与设计学院。某天,他热心地帮助一个电影剧组存放器材,其中一位工作人员把一台Super8摄像机借给麦奎因摆弄,就这样,他的人生目标改变了。“我简直被那台摄像机迷住了。”对于从小只接触过电视的麦奎因来说,电影这个全新的领域就此向他敞开,并散发出无法阻挡的诱惑力。“电影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可以改变人们观看事物的角度,艺术,包括电影都有这个作用。疯狂吗?是真的。我热爱用这样的方式和观众交流,和他们探讨当下的境遇、未来的方向以及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中所处的位置。”
麦奎因说,父亲年轻时曾到美国佛罗里达州打短工,在果园里帮忙采摘橘子。某天,父亲下班后和两位牙买加裔的黑人工友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一进门,酒吧里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们看,其中一位工友想要杯啤酒,可白人酒保傲慢地回答:“我们不为黑鬼服务。”那位工友拿起柜台里的酒瓶说:“那好,我自己来。”接着就把酒瓶砸向酒保。在随后的殴斗中,两位牙买加人都被当场打死,麦奎因的父亲在排水沟里躲到深夜,才逃过一劫。麦奎因在7年前父亲临终时才知晓了他这段经历。“比电影真实。”他说。
作为一个英国人,为什么要拍摄一部讲述美国奴隶制度的电影?麦奎因犀利地回答:“我和美籍非洲人惟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当初他们的祖先登上了先开的那艘船,而我的祖先上了随后那一艘。”
对话史蒂夫·麦奎因
问:《为奴十二年》选择演员的过程顺利吗?你是从一开始就属意切瓦特·埃加福特饰演诺瑟普?
答:当然,我最开始就知道要把诺瑟普这个角色给切瓦特。我理想中的人选,要儒雅有礼,充满人性魅力,即使在某些极端的环境下备受煎熬,他也必须要在痛苦的挣扎中探寻自己的底线,具有这种特质和表演张力的,非切瓦特·埃加福特莫属。而寻找帕茜的过程,简直像为《乱世佳人》挑选斯嘉丽,我们面试了1000多个姑娘,那时剧组的选角导演每周都要挑选20到50个人选推荐给我,真人或者视频资料,我看得眼花缭乱,但突然之间,露琵塔出现了,她让我眼前一亮,我说,就是她了。
问:听说拍摄这部电影只用了35天?
答:我和这部电影的摄影师肖恩·鲍比特合作了13年,他是个出色的摄影师,我们彼此了解对方的思路和工作方式。拍摄前,我们会详细讨论各自的想法,不需要分镜头脚本,但我会对镜头的呈现方式成竹在胸,这是13年积累出来的默契,所以我们的拍摄进度非常快。好比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真正的比赛可能十秒内就结束,但背后是数年甚至十数年的艰苦训练。
问:你是否是个严格遵循剧本的导演?
答:不,绝对不是,因为剧本可能一部分是在纽约写的,一部分是在荷兰写的,但等我们到了新奥尔良片场,置于特定的环境氛围之下,一切看起来都不一样了。这很好,让我不断问自己,剧本的某处是否可以再改进?我是个电影人,剧本是出发点,当然可以修改,甚至可以背离,我绝对不会让它局限自己。
问:说起以奴隶为电影主角,人们肯定会把。《为奴十二年》和昆汀·塔伦蒂诺导演的《被解放的姜戈》作比较,你和他谈论过吗?
答:我在新奥尔良的片场碰到过昆汀,当时《被解放的姜戈》拍摄已接近尾声,而我的电影刚开机不久,他对我说:“我希望市场有空间容纳两部奴隶题材的作品。”我回答:“当然有,正如永远有空间给下一部黑帮电影或西部电影。”
问:听说布拉德·皮特和他的制片公司很早就有意跟你合作?你最初作何反应?
答:是的,他们在我拍摄《饥饿》时就给我打过电话,我当然很惊喜,有人愿意主动找你合作,永远都是好事,特别对于我这样的欧洲导演。对于我们而言,好莱坞几乎跟圣城麦加一样遥不可及。所以有好莱坞的人来敲门,我当然求之不得。
问:《饥饿》《羞耻》和《为奴十二年》的内容都非常严肃沉重,将来你有没有兴趣拍摄轻松一点的题材?
答:接下来我想拍音乐剧,非常想。
问:有具体想法吗?
答:还在构思,确定的一点是,我还会找法斯宾德主演。
问:他会唱歌吗?
答:开玩笑吗?他唱得棒极了,尤其是唱迈克尔·唐纳德(MichaelMcDonald,美国灵魂乐、爵士乐歌手)的歌。法斯宾德,他很像米基·洛克或者加里·奥德曼,他是这一代中最具有感染力的演员之一,很多人要么想和他同台演出,要么希望可以像他一样表演,要么会因为他而爱上表演,这就是迈克尔·法斯宾德。
问:何时开始下一部电影的筹备?
答:说不好,奥斯卡之后还有很多工作,比如电影DVD的发行和不少有色人种权益的宣传活动,我有时候觉得确实需要休息一下,给自己放个假,得找回当初拍摄《为奴十二年》时那种不知倦怠的激情才行。
人物简介:史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
1969年出生于伦敦,曾就读切尔西艺术与设计学院学习,后获得伦敦大学金匠学院的美术学学位,1993年在纽约大学Tisch艺术学院学习。2008年,导演了第一部长片《饥饿》,上映后大受好评,获得多个电影节奖项。2011年麦奎因执导的《羞耻》在68届威尼斯电影节上首映,主演迈克尔·法斯宾德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影片还囊括了英国独立电影奖最佳独立电影、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演员、最佳女配角等多项大奖。史蒂夫·麦奎因也因此成为继史派克·李之后最受瞩目的黑人导演之一。
(从左至右)史蒂夫·麦奎因、保罗·格林格拉斯、大卫·O·拉塞尔、本·斯蒂勒、阿方索·卡隆、李·丹尼尔斯
翻译/翌安
问:当初为什么想要做一名电影导演?
史蒂夫·麦奎因:引领我走进这行的应该是鲍比·桑德兹(注:在1981年北爱尔兰梅兹监狱绝食斗争中去世的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成员,英国国会议员),他的事给了我拍电影的冲动,后来才有了电影《饥饿》。
保罗·格林格拉斯:在很小的时候,电影院留给我的印象对我非常重要。我还清楚地记得父亲带我去看《日瓦格医生》时的情景,那是我童年最鲜活的记忆之一。拍电影对我来说就像是一种尝试,不断尝试去复制童年的美好经历。
阿方索·卡隆:我同意。电影《好家伙》开场的经典旁白就是:“打我记事起,我就想当黑手党。”同样,打我记事起,我就想当导演。
问:好导演和伟大导演区别在哪里?
保罗·格林格拉斯:导演的个人观点是一切的根基,伟大的导演能让你第一时间从他的电影中看到他的观点。
阿方索·卡隆:很多时候两者的不同只有时间可以判断,所谓大浪淘沙始见金。“头一年轰轰烈烈,三年后无人问津”的电影导演太多太多。当然也有一些影片,上映时没人喝彩,30年后却成了经典。所以说时间真是奇妙。
史蒂夫·麦奎因:我记得看《搜索者》(TheSearchers),约翰·韦恩饰演的退伍老兵一直暗恋自己的嫂子,带着这种微妙的感情,他在兄嫂被印第安人所杀、侄女被掠之后踏上了复仇之路。放眼西部片历史,如此世界观之下不忘保留一丝亲昵隐情的影片又有几部?约翰·福特(JohnFord)无疑是一位伟大的导演。因为他对自己的阳刚一面和阴柔一面都能无所畏惧地表现自如。
李·丹尼尔斯:无所畏惧。这也是评判伟大导演的标准之一。跟随你的直觉,大无畏地与全世界分享你所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
问:你们如何保持创作动力?
大卫·O·拉塞尔:活力,随时寻求生命力。拍片时我不喜欢在酒店房间里计划好一切,那样太死气沉沉。我喜欢直接,简单明了。有些演员告诉我和我合作的感觉就像是在蹦极,一头扎下去了。不过我觉得他们似乎都挺享受的。
保罗·格林格拉斯:创造活力是最难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阿方索·卡隆:创作的过程可以有很多种。有些导演性格非常平静,比如罗伯托·罗西里尼(RobertoRossellini),他会在拍摄期间整整消失一个星期,清理自己的思路——矛盾和混乱也是创作过程中的一部分。
问:拍过这么多电影,发生矛盾时,你们的处理方法有没有改变?
史蒂夫·麦奎因:积极面对,因为解决矛盾是导演工作的一部分,我们就是干这个的,问题不解决,工作就无法进行。带领大家拍电影的是你,无论发生什么问题,作为导演都必须要去解决。
李·丹尼尔斯:有时候事情刚好不凑巧,你的演员看问题的角度跟你正相反,你就要想办法哄着他们用你的角度去思考。我实在不喜欢哄人这件事……
问:拍电影时,你们的日常生活会受到哪些影响?
李·丹尼尔斯:在拍摄期间我接触不到我的孩子,这一直是最让我遗憾的。同时我也不顾上自己的健康,作息不规律,和亲人朋友也没办法见面。即使终于关机以为能松口气的时候,回家才发现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这一行真的让我付出了很大代价。
保罗·格林格拉斯:对我来说,找到工作状态和家庭关系的平衡要容易一些。这并不是说感情不再强烈,也不是否认那种孤立的感觉,只是经过这十几年,处理问题相对要熟炼多了。
大卫·O·拉塞尔:导演工作不是人人都可以胜任的,做这行,你的家庭必须要面对这件事。
李·丹尼尔斯:我曾经一口气连拍两部电影,那绝对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期间我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而那时他们刚要上大学,面对很大的生活改变,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他们身边。
问:作为电影人,你们觉得当下最严峻的挑战是什么?
保罗·格林格拉斯:保持严肃电影在主流电影中的一席之地,近两年我们看到这一类电影的空间被明显压缩,今年也是如此。这是当下最大的挑战,严肃题材能不能一直坚持下去?
李·丹尼尔斯:筹拍《白宫管家》的时候,好多制片公司都让我吃了闭门羹。现在我很高兴能对他们说,“嗨,看见了吗?你们错了,美国人愿意看这部电影,不光是黑人,我们没白努力。”
大卫·O·拉塞尔:已故的制片人劳拉·泽斯金对我说过:“大卫,你必须为自己的电影而战”。我相信她这句话是出自内心。从项目开始,到剧本写下第一个字到最后所有镜头制作完成,坚持下去,绝不放弃,因为战役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