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特殊的迁徙历程,不可避免会与原住民发生利益上的冲突,备受排斥,所以客家人安身之所多为人烟稀少的深山僻壤,且所建居所都力求防护安全,于是便会有了福建永定的土楼和江西赣州的围屋。
深山里的安贞堡
地名起得吉祥的福建永安也是客家人的聚居地之一,此次二访永安便是为了一座藏于大山深处的客家杰作:安贞堡,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福建省内现存最完好的古代夯石民居建筑之一。
从三明出发,走省道往大田方向,经大田县的建设镇转至永安槐南乡洋头村,GPS指示安贞堡就在附近,可在村头,除了山林与田野,我们连安贞堡的一砖一瓦都没见着。
近看安贞堡全景
在乡人的指点下,我们穿过一片松林,走上了一片稻田的田埂,一抬头,对面烟雨朦胧的山脚下,一座黑瓦黄墙的庞大建筑的身影赫然呈现在我们的面前,那便是我们寻访中的安贞堡了。
习惯下,我没有急于走进安贞堡,而是爬上了堡前的一座小山岗,从那里我可以清楚地将古堡的建筑全貌和周围的山形地势尽收眼底。
安贞堡高大的围墙
眼前的安贞堡,整个建筑群端正呈方形,堡内建筑高低起伏,错落有致,飞檐翘脊层层叠叠,甚为壮观,是一座围龙屋式建筑。
都说这客家人是南迁的中原衣冠士族的后裔,深受理学思想的影响,极其讲究风水,过往已在福建连城的培田见识过,如今,眼前的安贞堡也不例外:方正的古堡,坐西向东,堡前地形开阔,左右两山护侍,堡后山峰高大丰隆,土屏华盖,正吻合山环水抱的“风水”理论。
安贞堡入口
其实讲究风水的人不仅会运用“风水”理论来选址,而且更善于运用“风水”理论来改变自然环境对自己的不利。我在高处观安贞堡全貌时,曾发现古堡的正门是坐西向东而开,但其却在场院上南北向各设一个院门做为进出的主要通道,而且在这三个方向上,古堡边都挖有一口池塘,估计应是聚气之用。果不然,后来导游告知:因安贞堡座落在卧牛形的地势上,故堡主池连贯取字为“卧岗”。堡前院坪(晒谷场)象征一块草坪使牛能吃上草,衣食无忧。在院坪前设的一池一为饮牛,二为束气。因古堡前的地势太开阔,财气容易流失,故在院坪两侧各掘筑一个池塘,以池水聚气,同时又在南北围墙各开一个门,开门方向与安贞堡坐向的中轴线垂直,目的也是为了束住财气……看来古人为了这风水,真是煞费苦心啊。
当立于古堡前的场院上时,眼前那高大厚实的墙体还是令我有些吃惊:四分之三的墙体都是由块石灌浆夯筑而成,坚实程度足以与今天的钢筋混凝土媲美,这一点从我脚下的场坪就可以得到佐证:我一直以为那坚实平整的地坪是现在用水泥重新铺过的,但导游却告诉我这地面从建成至今就原封未动过,是当年用泥土混合糖浆与米浆铺就的。这俗称“三合土”的地坪,经百年风雨坚实依旧……
堡内的建筑都是木制的
古堡的拱形院门上“安贞堡”三个黑色大字格外素净,其名与《周易·坤》中“安贞之吉,应地无疆”之意相合;大门两侧上镌刻有一副“安于未雨绸缪固,贞观休风静谧多”的对联,一言居安思危,一求国泰民安,也是对安贞之意作了全面的注解。
透过安贞堡那虚掩着的厚实铆钉堡门,隐约可见里面庭院深深不知几许;跨了进去,于是这座气派非凡的院落便在我面前层层打开……
透过厚重的大门,看到的“紫气东来”
穿过幽暗的门屋,推开两扇画着武将的木门,首先进入的是一座狭长的天井,天井四周皆是高大的二层建筑,层层都有内走廊。一层的走廊之上柱梁交构,繁杂程度令人咂舌,二层的走廊呈半封闭式,以各种图案的开光式窗拦隔,形状有方型、菱型、圆型、扇型……走廊檐下的垂柱头也雕得各不相同,灯笼式、瓜果式……花样繁多。
精美的雕刻
踏上七级台阶,又是两扇画着文官的木门,木门外侧的梁柱间书有“紫气东来”的门额,大门正上方则高悬“中宪第”匾,这是主人被朝廷追封为中议大夫的标志,后院更有皇上御封了直榜《诰封》金榜一块,彰显着古堡昔日的荣耀。大门边饰有极为精美的蛟龙出海的木雕,大门后则是是一座正方形的天井,如果从高空俯瞰,这前后一大一小的两座天井形如汉字里的“昌”字,其象征自是不言而喻。
第一层,繁复的雕饰
二进天井的正面是堡内的正厅,不过,此厅却极为特别,是少见的楼阁形式,其二层阁檐之上有“第一层”的题额。
正厅的一层有许多可开启的门扇,门扇之上雕刻有精美的“竹报平安”、“富贵花开”、“龙凤呈祥”、“麒麟献瑞”等等吉祥图案花纹。
特别出彩的还是那“第一层”的木楼,正面的三幅楼窗上下均镂空雕满了花鸟祥云的图案,而其屋檐下更是有一组组的泥塑、彩绘,形象生动,色彩艳丽,题材内容多来源于《三国演义》、《西游记》之类的戏曲故事。
行至此处,已经可以看出堡内建筑的整个布局基本上沿袭了中国传统建筑中轴对称的格式,即在中轴线上排列层层厅堂,主厅堂处于宅院的中心部位,显示高大庄重,左右屋舍规整对称,主次分明,布局平稳。特别是建筑中突出主客之分,层层递进,逐渐升高的布局使得空间具有互相渗透,互相衬托,高低起伏的灵活机体,迂回曲折活泼多变和富于节奏感。
整齐的排列
安贞堡建筑之中,最有特色的当属其屋脊与檐口的线条处理:古堡的建筑屋顶主要是俗称“两面坡”的悬山式。各处屋脊均作两边向上弯曲翘起,并绘有花纹装饰。远远望去,悬山屋顶前低后高,层层叠起,轮廓分明,栉次鳞比,而众多的廊檐,也随着建筑地势的高低,起伏变化,极富有韵律感。
这里是一个小世界
做为一座居家而用的民间大宅,堡内厅、堂、卧室、书房、粮仓、厨房、水井、下水道、厕所等设施一应俱全。做为一座用来守家护院的围堡,其防卫能力更是堪比一座森严壁垒的军事基地。
厚实的大门与堡墙以及整座建筑大门两侧和后部的三处角楼自然是易守难功的保障,而古堡内的交通多以纵横交错通廊将内外两层走廊沟通,每进内厅堂两侧均有楼梯与二楼走廊相通,二楼走廊外侧还有环堡小道,这样的设置,对堡内的人来说是便捷的通路,而对于堡外的人来说,却是如同迷宫,防御作用也不可小视。
高大的围墙对于防御很有用处
二层的环堡通道的外墙上共设了96个了望洞和198个射击孔,这些孔洞的形状都是外小内大,防护性,隐蔽性都极佳。
最有特色的设施是在堡门上方和堡墙上设置的一些圆孔,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些小小的圆孔,它们却是昔日堡内的人们既可灭敌又可保身的利器:如果外敌强攻门下,或搭梯上墙,堡内的人就可以从孔内向外射击或是将烧沸的热水或滚油从洞内倾倒而下即可退敌,如果外敌用火攻之术,堡内的人就可以从孔中泄水漏沙以灭火,如此设施真是令人叫绝。
堡内的射击孔
看惯了江南的园林庭院,欣赏过了北方的深宅大院,如今又见了这大山深处的客家杰作—围龙屋,令人耳目一新之余,不得不让人感叹国之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