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在黑夜里守望黎明号,因为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在黑夜里并不孤单,也不寂寞。因为晴天的夜里有日月星辰作伴;虽然,太阳总是在最后时刻登场,那时,我已褪下夜的黑衣,融入到白天的人流里。夏秋之交,虫鸣更让孤寂之舟无处泊岸。白炽灯下,奔跑的蚂蚁在忙碌着寻找充沛的食物,你那里还有时间哀叹自己的孤独呢,还不赶快把兜底的饼渣撒到地上,让勤劳的小蚂蚁搬回自己的洞府里去。如果这些都没有?那你就做出点牺牲,裸露出皮肤,引诱狡黠的花脚蚊子来饱食,而后趁其不备,将它打晕,犒劳那些可爱的小小黑甲勇士。我不但在晴天的夜空下守望,也在暴雨来临之夕的夜里守望。那夜静极了,秋虫停止了鸣唱,蚂蚁也比平时忙碌了许多;当雨点从漆黑的天幕上空如豆般砸将下来,那地上的工蚁不见了;屋檐下,雨水打不到的地方,还有行动迅速的蚁王在游弋;有时,两只蚂蚁猝然相遇,便触动一下须角。我不懂它们的肢体语言,也许是交换有没有落伍工蚁的信息吧。俄而,雨注更大,积水在马路上奔跑,形成一条条纵横的水流,那屋檐下俨然汇成了小小的溪流。这时,蚁王也不见了踪影;一支烟的功夫,那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积水很快流进了旁边的地沟。地面被风一吹,很快转色变白;只是有些湿漉漉的水汽罢。没过一会儿,倏地,小蚂蚁们便精神抖擞地出现了;它们三三两两,四处奔跑,忙着搬运上天赐予的食物。被雨水打落的飞蛾,有的翅膀还粘在地面上,鼓翼欲飞,蚂蚁们见状,一涌而上;抬头的抬头,拱背的拱背,拉的拉,推的推,拽的拽。不一会儿,小小的队伍簇拥着猎物向洞口缓缓移动,那飞蛾扇动着翅膀苦苦挣扎,就是哭天抢地也无济于事,已经成了案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半盏茶的功夫,它们已经离洞口不远了;连忙把那只比自己大许多倍的飞蛾用锋利的牙齿肢解成几小块,往洞里拖。实在太大塞不进洞里,就衔来泥土把搬不走的食物掩藏起来,工作做得如此细致入微,可见一斑。
它们有时也攻击雨后钻出地面透透气的蚯蚓,主动扑上去死死咬住对方,疼得蚯蚓在地上不停地打滚,经过一番殊死搏斗,形单影只的蚂蚁渐渐体力不支,于是顿落下风,累得气喘吁吁,无力再战,只好让到口的猎物溜走。而蚯蚓也被弱小的蚂蚁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侥幸摆脱纠缠,急忙落荒而逃,生怕它们的援兵赶到,成了众蚂蚁的盘中餐,口中食。不过,也不是每条蚯蚓都能这么幸运地逃出虎口;所以,你有时,在墙边地角发现有蚯蚓的尸体,那就不足为怪了。
蚂蚁不但对攻击性不强的蚯蚓痛下杀手,就是偶尔落到地上歇歇脚的蝗虫也不放过。可是,那毕竟不是一个级别上的,蝗虫用它有力的大腿一弹,就把蚂蚁连滚带爬踢出老远;蝗虫发觉情况不妙,也不恋战,便一鹤冲天,飞到树叶上去了;如果是老弱病残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我日间最不喜欢贪婪成性的豆虫。它每天就知道吃,肚子胀得圆溜溜的,要破似的。我把它捉住,放在蚁群的必经之路;不一会儿,就被探哨的小蚂蚁发现,于是呼朋引伴赶来追杀它。豆虫便使出浑身蛮劲拼命逃窜,可它毕竟身躯巨大,三五只蚂蚁根本奈何不了它;不久,就把小蚂蚁们甩在身后逃之夭夭。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它请回去接收挑战,让它始终处在蚂蚁们的攻击范围之内。在蚂蚁们三五次冲锋下来,它已经伤痕累累只好听天由命了。